“得遇诸君/生之所幸”

【贺红】——素时锦年

  
会议室里挤满参加毕业典礼的学生,贺天手中拿着趁少年不备抢来的证书,在他恶劣的所作所为中少年的反应全部照射在了一句狂妄里。
 
“你个狗娘养的。”
  
那是十月霜降的一天。
 
在贺天强行吻了莫关山之后——
  
他们第一次交谈于十六岁秋末临冬的节气里。
 
烈红的发色所迸发出来的色彩几乎湮没贺天的心脏,细长的眼睛里看不见波澜,那天的泪水好似一场朦胧大梦。一股从未出现过的沸腾从脊椎蔓延至他的后脑,身体突然感到少许的战栗。
  
围观的学生甚至刻意压低呼吸声,多数女孩子已经捏紧裙角,露出了担心的目光。
  
“滚开。”
  
对方警告般地严肃嗓音,如同耐心即将被磨灭地野狮。
  
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,就那样赤裸裸的露出来。
  
莫名的,贺天的嗓子紧的发干,偏偏吐不出一个字,他抬起腿,迈向红发的少年,逐渐缩短这段并不长的距离,在他颤抖的指尖即将触碰那张白净的脸时,一只握成拳的手突然鼓足了劲砸向他,骨骼碰撞的闷声使他瞬间被卸了力气,狼狈地跌倒在地上。
 
周围一片惊呼。
  
大脑缓过神之后,耳边听不见一丝话语,他眯着眼,混沌间看见一个逆光的身影转身远离,踩过地上那张本沾了灰尘的毕业书,扬起尘埃粒粒,飞赴身后。
  
那心脏里的红色,短暂的泯灭。
 
下一个瞬间,又燃起熊熊大火。
 
嵌着滚烫深入四肢百骸。
  
   
“所以你是当年把人家强吻了,还气哭了不道歉不说,又抢人家毕业证书???”见一脸上挂着刻意表达出的震撼以及真心的鄙夷“贺天……”他伸出食指在脑袋旁划了一圈“你脑子里有屎啊?”
  
很显然,这句话得到了展正希的认同,毕竟他觉得见一脑子里也过屎。
 
“我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,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亲他……”贺天往嘴里灌了口啤酒,苦苦涩涩“后来明白……老子喜欢他。”
  
余音袅袅,不绝如缕。
   
抬眼看着天空流云变幻,挫败般的低头,掩下眼里的红丝,出口的声儿沙哑泥泞。
  
“可我找不到他了。”
 
大学的钟声响了又响了,他蜷缩在草地上,揪着那颗离心脏最近的扣子,昏昏睡睡。

  
 
毕业之后他拒绝了父母让他接任公司的请求,去了他初遇红毛的中学,在环绕了一圈后,他停在当年的事发现场,树木长得更盛,青草不知换了几轮,令人心悸的感觉犹在,像他的故人就在眼前,每分每秒都是怦然心动。
   
他在这里扎了根,寸步难移。
  
后来成为这所学校的一名教师,在忙忙碌碌中漂泊。
  
直到三十岁那年,贺天还一直认为红毛不过是他内心深处的一道伤疤,只要他不理会,就不会被疼痛所束缚。
  
在无意间看见那本杂志所刊登出的某人专栏时,如同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,他猛然间咬紧了牙关,自欺欺人的感悟一下子充满了他的胸腔。
  
“给我!”贺天一手夺走了学生手上的杂志。
     
他飞快地看完整个访问,红毛已经是国外一家十分知名餐厅的老板,整个访谈中他的回答低调谦虚,阅历使他成熟,直到最后连编辑都在为他喝彩。
  
学生从未看过贺天失去方寸的样子。
  
“帮我跟校长请假,我要去国外。”他放下杂志,拿起一旁的外套冲出了门。
  
“喂,老师!”只留下几个学生面面相觑。
 
贺天回到家拉开了抽屉把证件和数件衣服塞进行李箱,锁上密码,关门离开。
  
他一路跑到停车场,把他的车开至最高的速度,在公路上奔驰,血液的流速快到他几乎眩晕起来。
  
死寂许久的热烈在发酵。
  
时至今日,贺天终于明白原来无论何时红毛仍然支配着他所有的情感。
  
  
候机厅里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,发疯似的去寻找有关红毛的一切,在过程中,他知道自己深爱着这个人。
 
即使这么多年以后。
 
即使用烦劳的工作麻痹自己。
 
即使不去触碰那禁忌般的回忆。
   
哪怕是一张模糊的照片,寥寥可数的文字,都能在他心底掀起轩然大波。
 
贺天仍爱着莫关山。
    
他天生的心性是要这山和水,是要男人该有的洒脱倜傥,要喝酒纵歌。
     
他真的偏爱这种风流浪子的活法,可却混的像只困兽。
  
怪你!都怪你!报复般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手提的屏幕。
  
在几秒后,他蜷回指尖双手掩着面,臂膀颤抖着,呼吸变得杂乱,电脑页面上的身影被头顶灯光打上一层涟漪,重重复复。
   
  
下机之后直奔那家著名的餐厅而去,在计程车上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忐忑害怕,像变质的醋,五味陈杂。
    
在询问服务生后贺天准确得到了红毛的地址,他没有想过这么容易,几乎雀跃着向司机吐露出目的地。
    
贺天踌躇在一栋独立的别墅门前,伸向门铃的手几次缩了回来,稚嫩的童声传来,余光撇见一丝熟悉的色彩,他下意识地躲进一旁矮木里,倒抽了一口气,枝杈刮伤了他的脸颊。
   
“赶紧从我面前消失……”
  
他是突然想起这句话。
  
抹了一下伤口,手上沾着鲜红。
  
然后他听见阔别十几年的声音,刹那间浑身一颤,呆立在原地。
   
“你们谁带了钥匙?”
   
僵硬的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树叶,红毛蹲着,面前是两个七八岁的孩子,华裔,一男一女,听见他的话,乖巧地摇着头。
   
那个朝思暮想的人,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质,眼角带点皱纹,但眼睛仍然有神。
    
“爹爹我们去找妈妈吧!”
  
“唔~好吧~”
  
亲眼看着红毛宠溺的牵起两个孩子的手,转身离开。
  
那一瞬间好似与毕业典礼上的场景重合,那个人的名字贺天几乎就要呐喊出来,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。
  
他结婚了。
  
有了孩子。
  
过得很幸福。
  
这样就很好,不是吗。
  
他轻松的想。
  
又无比庆幸自己刚才躲了起来。
  
迈着蹒跚的脚步走过对面的马路,失神的他差点被车撞到,被司机骂他不要命,也没有作声,只是慢慢地走远。
  
像是感知到什么,红毛回过头,只看见车来车往,滚滚飞土。
  
心底涌出一股酸涩,揉了揉发红的眼眶,深深呼了一口气,重新牵起孩子的手。
  
“贺天啊……”他的声里哽咽着。
  
 
当天晚上,红毛的妻子穿着出众的礼服,妆容精致,安静的坐在沙发上,看起来已等待他已久。
 
“怎么还不休息?”
  
话音未落,他妻子的高跟鞋踢翻了茶几上的水壶,然后站起来,仰着头,语气依旧任性“莫关山,我们离婚。”
  
红毛解开领带的手一顿,随后开始反省他做错了什么。
  
“原因?”他平静的问。
  
“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人生才值得拼搏。”她拢了下肩“你知道躲在树里的那个家伙,我本以为你会毫无反应。”
  
“我不后悔与你结婚,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相互慰藉,走过的那些日子……是很美好的回忆。”多少有些心酸和不甘。
  
她纤细的手划过自己的脸颊,然后停留在眼角,“我不年轻了。”接着她抓住红毛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“这不是什么好事,你知道吗。”
  
“耗了十年,老娘不想要没有爱情的婚姻,莫关山,你被踹了。”
    
这个与他同龄的女人向他发出了最后的审判结果。
  
在三十岁这年里,莫关山重新回归了单身行列。
 
    
他瞥了眼窗台上的吊兰,在短暂的哀叹即将孤独终老之后,他从未释放出来的爱情又开始辗转流亡了。
  
  
一个月后,红毛收到见一的邀请,他惊讶那不靠谱的金毛是如何找到自己联系方式,不过那已无关紧要,他答应了见一出席他与展正希的婚礼。
   
视频中这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向他介绍教堂以及巴厘岛的美景。
  
被喜悦的气氛所感染,他弯了嘴角,靠在椅背上,朦胧攀附上了他的思维。
  
半梦半醒间,他的大脑有规律的转动,中学时期的那些事一点点似涨潮般的涌上来。
 
在并不忙碌的学习生涯里,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像山上的岩石动不了一分,贺天还是会缠着红毛,也曾经想对红毛作出进一步的举动,但在那强烈的反感里他最终还是安安分分的。
 
红毛一直有个秘密,惧怕同学和导师知道。
  
他在意贺天,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  
是团枝折了寒翠,盈盈淌入心扉。
  
他这副执骨能不能催得二两雪,比起真相,更怕了然,接着道貌岸然就好。
  
但纠结的是,他极其反感贺天的任意妄为,像被宠坏的熊孩子,肆意破坏别人的情感,擅自闯入他的安全范围后暴力不止连一点愧疚都没有。
  
不是能默默地承受委屈的人,如果贺天真的做了什么讨厌的事情,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。
 
然而那节体育课里贺天撞上了他的痛处。
 
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。
 
那句“亲一下又不会死。”彻底让他敏感又脆弱的心思被捏碎了,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怀里时时刻刻都不安的情感一刹那被抽的空荡荡。
  
“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……”
  
他犹豫了,双手不自觉握紧,骨节发白,眼里还挂水珠,潮湿的不堪,几秒后不留情面的回头告诉那个坏人。
  
“……是的。”
  
打那以后贺天成了插在他心里的一把匕首,刀面儿上斑驳颓废。
  
 
直到他的前妻受不了被连累后的割伤,提出离婚,偶尔会带孩子们到他家里做客,顺便挽着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,十分和谐的吃饭。
  
真是一点看不出她眼里的炫耀。
  
 
在巴厘岛的酒店里他看见十几年未见老友,见一兴奋的朝着他招手,展正希安静的站在一旁,冲他微笑。
 
他以往从来不信执手情长,老顽固似的一股脑推给世事沧桑。他感慨这对冤家,也为其庆幸。
  
“莫!关!山!”见一突然喊着他的名字,一下子扑过来,重力原因两个人都跌在了地上。
 
“你怎么还是这么软!”红毛的脸被捏着,骑在他身上的金毛硌的他腰疼。
 
“你他妈……给老子滚下去。”
  
一只手拽住了见一不安分的爪子,一把将他扯了起来,“唉唉唉!贺天松手!疼疼疼!”
  
听闻那个名字,红毛起身的动作一僵。
 
正午晴好,他心底无端起了风狂雨骤。
 
展正希拽着见一离开,嘴里怪着“让你作。”
 
 
“好久不见。”贺天故作轻松的调子,让红毛觉得难堪。
 
“……嗯。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。
 
“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
 
他发现贺天的声音变得低哑了,带着随岁月而来的成稳。
 
他摆了下手,笑着“……我离婚了。”
 
看着贺天的那双红色瞳孔里闪耀着什么,像缅怀他的婚姻,或许还有过去,然后都被风暴埋没。
  
如拾一局残棋,他们相望着,转而转之总挣脱不了起初的方向。
 
在泥泽里越陷越深。
 
无对方相助又要怎么脱身?
 
这层念想冲不破,飘在心尖儿上的花瓣都打了卷儿。
 
已不想再循着可笑的风骨混下去。
 
“那……我能追求你吗。 ”
 
这语气分明是笃定的。
 
“你觉得呢?”他扬着嘴角,如同往日热血能狠狠跟校外的混混干上一架的表情。
 
 
是倚歌而和之,其声呜呜然,如怨如慕,如泣如诉。
 
在他们三十岁那年,
 
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
 
似游龙折木,半魄复归。
    
  
  
 
  
Fin——
  

 
不要哭啊……掏出手帕给你擦眼泪 o(╥﹏╥)o
  
  
贺天大傻逼o(▼皿▼メ;)o
 
  
 
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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